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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本借来的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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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遂决定离开杨梅。

一本借来的书

  然而面对她时,我又不能。因为我的偏爱,她现在只穿最简单的圆裙,大团大团的裙摆,像初开放的云,看见我,她不施脂粉的脸上浮起真挚的喜悦,清素娇丽如一朵姬百合。她又喜欢玩我的手指,一根根数我的箩与箕,又细细读我的掌纹,给我算命,小小的手在我掌心缠绵不休,像个贪财的人在数金子,神色专注得近乎痴迷。

  她抬起头,“哇,你的爱情线说,你这一生,只会有一个最爱你的女人,她对你会比任何人都好,会爱你一生一世。你信不信?”

  她问我:“你信不信?你信不信?”

  我回不过神来,只“啊啊”搪塞。挣扎良久,仍然无以开口。

  那边厢,我开始装修房屋,一家家店找燕西理想中的壁纸颜色,留意报纸上登的电器各项指标,订婚纱,恭听双方父母关于婚事种种细节的全部要求:大办或是不办,中式还是西式,间中协调——看《喜宴》,为那婚礼的无聊繁琐骇笑,没料到今天自己荣升男主角,竟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  这边厢,我反而与杨梅走得更密。好像一本借来的书,眼看着归期将近,再没有借出来的可能,因而贪恋地,不舍地,甚至带几分横蛮地,要多看一遍,再多一遍,记住每一个字每一幅图——书非借不能读,感情是不是也非借不能尽情享受?

  为自己找借口:累,或者与家人意见冲突,都会情不自禁地去到她那里,听见她的脚步声轻捷地靠近,门开处,她细致的脸容在室内的幽暗里浮现,像一朵即时绽放的昙花。我随即拥住她,一路纠缠地热吻探摸,直到双双滚倒在床上。

  总是在缠绵激越过后,我半躺在床上,手指不经意地插进她浓厚如裳的黑发,好像进入不可预知的黑暗。而杨梅,只是温存地靠着我,她柔软的身体,依偎的样子,瞬间,有冲动让我想告诉她:我要结婚了。

  我没有说。

  是潜意识里对她深深的轻蔑吧?一个在外头玩的女孩,可以这样随便就跟人上床,怎么会在乎这个,又怎么会轻易地付出真心?我们之间,不过是,一个千金买笑,另一个凭色取利。

  大千世界,这样的感情发生,也只是一杯新绿的薄荷酒,微微摇晃的冰块闪着晶莹的光,喝在口里,几分甜,几分辛辣,略略的醉吧?小小的出界,无害的刺激,是生命里最好的休闲,不会妨碍以后的我做忠实的好丈夫、好父亲。

  那天下午,杨梅破天荒地把电话打到了公司,“快来,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,你绝对想不到的。”我直觉的反应就是要责备她不该打到这里,然而隔着长长的电话线,她的气息仍然扑面而来,让我忍不住心折。

  我在医院门口截她上车,第一次看她那样地腼腆而雀跃,她悄悄递我张化验单,然后便像个小学生一样双手背在了身后,羞怯而又是满脸满身遮不住的喜气洋洋,“要快点结婚了,要不然多不好意思。”

  我只看了一眼,就大惊失色,急踩刹机,车“吱”地一声锐叫,直冲路边,险些撞上了护栏。

  是我看错了?还是听错了?或者——我一直都弄错了?

  我不知道在那种状态下我怎么还能重新启动车子,将它停在路边,仿佛只是身体的记忆,跟灵魂和思想都无关。许久许久,我才能缓缓地转过头去,干涩地说:“可是,我已经快结婚了。”

 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她的脸,所有的表情,从沸点陡地降到零点以下,全部冰冻,半晌,才哗啦啦碎成一地冰碴,她嘴唇哆嗦,“你,你骗我吧?”眼睛里仍怀着残余的希望。

  我不敢看她,“是真的,我和我女朋友,快十年了,‘十一’就要举行婚礼了。”

  “你怎么,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我?”

  “你从来没有问过我,我以为,你不在乎。”我终于硬下心肠,转过脸去,“去作掉吧,我不能够娶你的。”

  她只是茫然地、不知所措地看着我,颤抖地举起左手,“那么,那你为什么还要送我戒指?”

  是一颗心,闪烁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,据说无名指是注定一生的爱情与幸福。什么时候起,她戴上了它?对我,那不过是一夜买笑钱,怎么会,她当它是一种承诺?是从那时就错了吗?还是更早,在我们相遇的最初?难道,难道她是真的?

  所有的话都难以出口,“我,我会给你补偿。”

  她笑了,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笑,是发自肺腑的痛,到了极点反而变成奇异的笑容,“给我补偿?你一直当我是什么?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出来玩,是不是?是我傻,居然当了真,我真傻……”她一低头,用力地想把戒指拔下来,连拔几次,都拔不下来,我不忍,正欲劝阻。她已经一手抓起工具台上的起子,奋力挥去。

  仿佛只是一声极轻弱的“铮”,戒指笔直地坠落,落到不知的所在。鲜血如泉喷涌,而她只掣着受伤的手,我听见她仿佛梦呓的声音:“为什么,是我?”

  隔着车窗,我看见她,衰弱缓慢的步伐,一步一步,每一步都艰难迟疑,仿佛是深陷在泥沼里的人最后的挣扎,她脚下一软,跪倒在地。我的手在顷刻间伸向车门,抓住了把手。

  她摇摇晃晃地,却还是慢慢、慢慢地站了起来,继续向前走去,而我,用力地、徒劳地抓住把手,越来越紧,感到每个指节都发出咯咯的声音,

  是阳光温暖的下午,有风掀她碎花的裙,而她踉跄枯萎的背影,一步一步,一步一步……

  我从没想过那便是杨梅留在我心田上最后的记忆。

  婚礼前一日,一个警察来到我的公司,“你认得杨梅吗?”

  他们说:“杨梅死了。”

  从十四层高楼上一跃而下。她的裙在着地之后,上面涂满了最狰狞的颜色,已经没有人看得出原来的色调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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